石中英 清华大学教育研讨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首要教育和研讨范畴为教育根本理论与教育哲学、根底教育、教育变革、高等教育哲学等。在党的教育方针研讨、教育知道论研讨、教育价值论和价值观教育研讨、教育变革研讨等范畴承当多项国家和省部级科研课题，出书《教育学的文明性情》《常识转型与教育变革》《教育哲学》《穿越教育概念的森林》等专著。
3月10日，浙江工业大学生物工程学院的学生在湖州市德清县康乾大街秋北村职责栽树。新华社发
1月18日，贵州省仁怀市试验小学的学生在进行足球分组对抗赛。新华社发
1月27日，志愿者在北京冬奥会冰壶竞赛场馆国家游水中心“冰立方”合影。新华社发
对咱们每一位现代人来说，教育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它既联系到个人的健康生长，也联系到社会的前进、国家的富足和民族的未来。新我国树立以来，特别是变革开放和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我国教育工作取得了丰盛的效果。统计数据显现，我国高中阶段毛入学率，1949年只需1.1%，1978年达33.6%，2020年达91.2%；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1949年只需0.26%，1978年达2.7%，2020年达54.4%。在国际可比较的范围内，目前我国的教育现已居于中等偏上水平。
在看到教育工作开展取得伟大效果的一同，也要看到咱们的教育仍存在一些问题。当时我国教育正处在一个全新的前史方位，由以外延式开展为主改变为以内在式开展为主，由对国外教育的仿照学习改变为依据我国社会实践的自主立异，由部分的教育变革改变为系统性教育变革。我以为，在这样一个要害阶段，咱们一同评论教育价值观的问题是有含义的。
极点个案的警示
教育是培育人的实践活动，教育的好坏最终是经过咱们所培育的人体现出来的。
这儿回忆一个极点的事例。一位名校大学生念高中时父亲就逝世了，母亲怀着沉痛单独哺育他。上大学后，经过一段时刻的谋划，他却残暴地杀害了母亲。在庭审傍边，他说：“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能把考试考好，是对我爸我妈的仅有含义。”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从很小开端他就懂得，他仅有重要的作业是要把考试考好，要拿到高分。这是爸爸妈妈仅有介意他的当地，也是爸爸妈妈和周围人接收他、必定他、喜爱他最底子的原因。他把自己悉数的时刻和精力都花在了学习上，在学业上有优异的体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可是，他的心灵中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对法令的尊敬、对母亲的感恩、对“如何做才是对的”这个问题的检讨，对人生含义缺少满足的考虑。假如说学业效果给了他完成夸姣人生的期望，那么，这些缺失则使这种期望仓促幻灭了。
这是一个极点事例，但不是孤案。几年前，某高校一位研讨生由于一些琐碎的对立便毒杀了室友。这位同学学业十分优异，案发之前现已在国际期刊上宣布了多篇学术论文。他为什么会走上违法的路途？他在脱离这个国际之前写了一份声明，声明中说：“此生尽管时刻短，之前都投入到学业之中，缺少心灵的滋补，导致变成大错。”这段话的要害在于“缺少心灵的滋补”。从整个声明来看，他所渴望而没有得到的“心灵的滋补”便是一些根本的价值观，比方和睦、谅解、慎重、好心等，乃至，他把别人对他的批评也当作心灵滋补的一部分。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心灵的滋补”？
这些极点个案，施暴者有不行推脱的职责，可是关于教育来说，也是有警示含义的：假如教育不能供给人生含义和“心灵滋补”，那它又会给个别的人生、给社会带来什么呢？
“唯分数论”与失利惊骇
德国闻名思想家雅斯贝尔斯从前说过：“教育是魂灵的唤醒，不是沉着常识的堆砌。”
分数是教育的东西、手法，是点评者依据必定的点评规范对学生的学习状况和效果进行的一种丈量。分数不是自古就有的，它是现代教育丈量运动的产品，是教育科学化的产品。人们试图用这种数量化的点评办法精准地描绘、反映一个人的学习状况和学习程度。分数本身是有含义的、也是无辜的，确实能为教育人员和学生确诊学习状况供给协助。可是物极必反，假如把分数置于学习者之上，以为分数比学习者还重要，把分数这一教育东西当作教育意图来寻求，把学习者的健康生长这一教育意图当作东西来对待，就会呈现“唯分数论”的问题。
“唯分数论”对教育的负面影响是长时刻、广泛和深入的。假如把分数看得比学习者本身还重要，当考试考得不抱负时学习者就会堕入失利惊骇。8年前，我做过一个质性研讨。咱们选取了北京两所初中二年级的16名同学，了解他们的学业失利惊骇体会。咱们发现学业失利惊骇确实在中学生中广泛存在，效果差的学生有，效果好的学生也有，并且这种惊骇跟家长、教师对待学业失利的心情有直接联系。一位男生说：“我在做题，我爸走过来了，看着我的草稿纸就开端气愤，生了整整一天。然后就说，你怎样不依照我的要求来？你怎样不听话？你怎样没起色？就你这样，今后还能考上（大学）吗？我就无法说什么了，太无语了。”有一位女生描绘自己效果下降后的心思体会：“我妈妈一味地责备、影响，我乃至感觉四肢发麻，快没有感觉了。假如这种状况总是发生的话，我会否定自己，会发生坏心情，感觉自己是个废物、无用之人，会有不想再活下去的心思了。”
经过质性研讨咱们发现，其实中学生并不惧怕失利本身，他们有着满足的心思耐性来战胜失利对本身的影响。他们最惧怕的是失利所引发的社会阻隔，惧怕爸爸妈妈不喜爱自己，惧怕教师看不上自己，惧怕同学疏离自己。这些感觉，实际上是一种人生价值感、存在感、含义感的损失。有些同学的访谈材料也证明，只需爸爸妈妈和教师不把学业效果和对他们品格的尊重、对他们的信赖与期望绑在一同，他们就能十分沉着地应对失利，并且把失利作为一种学习的资料，从失利中取得愈加活跃的生长能量。
教育价值观与价值观教育的重要性
“唯分数论”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青少年学生的价值观。
“价值观”这个词，听起来很巨大上，但其实很详细。不久前完毕的第24届冬天奥林匹克运动会带给许多人无与伦比的价值体会。“更快、更高、更强——更联合”的奥林匹克新格言得到充分体现；“一同向未来”的北京冬奥会主题标语得到了国际各国的高度认同；谷爱凌在竞赛中体现出来的阳光、自傲、勇于冒险、不怕失利、敢于胜利的价值质量和品格特质征服了每一位观众的心；苏翊鸣在裁判不妥判罚之后对规矩的尊重以及对冠军的诚挚恭喜展示了运动员应有的价值操行；开幕式上，主火炬焚烧环节用一把火炬的微光替代了往届奥运熊熊燃烧的火焰，充分体现了低碳、环保的绿色奥运理念；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先生在开幕式致辞中表明“奥运会总是树立交流的桥梁，绝不会筑起一道道高墙。奥运会让咱们保存多样性的一同，把咱们联合在一同”，深入阐释了奥运会的价值任务。
从内在上说，价值观是个别或集体在举动时所依据和运用的合理性准则，也是人们据以点评别人行为“好坏”与“对错”的规范，是人们行为的内隐性、指引性和构成性要素。从外延上说，它包含诚笃、守信、勤劳、节省等根本的价值观；公平交易、治病救人、为人师表、热心服务等作业价值观；忠于真理、寻求正义、勇于牺牲等崇高的价值观，等等。价值观要处理的是“为什么做”的问题，是人的活动取向、导向问题，而不是“做什么”和“怎样做”的问题。因而，无论是关于个人仍是关于集体而言，假如在举动中呈现了价值观问题，就会导致整个举动的方向发生误差。在这种景象下，举动主体的举动才干越强，他或他们所犯下的过错或许就会越严峻。
遵从合理性准则，依照正确的价值观举动，是全部抱负行为的条件和根底。价值观教育，便是引导人们知道何种行为才是“合理的”“对的”或“好的”的教育，是有关人们行为合理性准则的教育，其意图在于引导青少年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念、构成活跃的价值心情和情感、前进价值判别和挑选才干，并进一步培育坚决的价值信仰。
我以为，相对来说，在咱们今日的价值观教育中，还存在着对价值观构成和价值观教育的规则性掌握不行、价值观教育和学习的有效性难以丈量、家长和教师的价值观教育才干有待提升等缺乏，有必要予以注重。
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
要想补上价值观教育的短板，就要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就要彻底地和“唯分数论”说“再会”。什么是正确的教育价值观？党的十八大以来，关于这个问题现已讲得很清楚了：正确的教育价值观便是要树立立德树人在教育活动中的中心位置；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便是要以立德树人的成效来点评校园各个方面的作业，要逾越以“唯分数、唯升学”为代表的过错的教育价值取向。
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家长义不容辞。家庭是孩子的榜首所校园，爸爸妈妈是孩子的榜首任教师，家庭的价值环境对孩子的价值学习至关重要。假如家长对价值观和价值观教育的重要性知道不行，必然会影响孩子价值观的树立。碰到某个人的价值观不太好，咱们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想：会不会是他原生家庭的价值环境呈现了什么问题？教孩子学会做人永远是家长教育最首要、最中心的方针，好的家风家训都是指向教育孩子怎样做人的。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在《爱弥儿——论教育》一书中也说过：“从我的门下出去，我供认，他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人，也不是僧侣，他首要是一个人：一个人应该怎样做人，他就知道怎样做人，他在紧迫关头，并且不管对谁，都能做到做人的本分。”这种理念，也是把“人的教育”放在作业练习前面。
在这儿，我向家长们呼吁：必定要从“唯分数论”的泥潭中走出来。中止用“别人家的孩子”来降低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孩子觉得分数是他们关于你们仅有的含义。把孩子当成一个有完好、独立品格和一同特性的人来对待。
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校园相同义不容辞。校园是一个教育安排，在学生价值观构成方面起主导作用。即使学生的原生家庭价值环境有一些问题，但假如校园的教育价值观是正确的，对孩子们仍是会发生重要的正面影响。可假如校园的价值观都出了问题，孩子的价值观素质到哪里去前进呢？校园有必要把立德树人作为中心的价值寻求。陈省身先生从前给我国科学技术大学少年班题词：“不要考榜首。”后来，时任中科大校长朱清时院士做了这样的解读：“原生态的学生一般考试能得七八十分，想得100分要用好几倍的尽力，练习得十分娴熟才干不出小错。要争100分，就需求糟蹋许多时刻和资源，相当于土地要施10遍肥。最终学生的创造力都被消灭了。”曾经有一些校园用十分雷人的标语鼓励同学们学习，比方“只需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前进一分,干掉千人”等等，我真的是想不通，在校园这种教育安排里边，怎样能有这样的标语？
在这儿，我呼吁我国的1840多万名教师们：必定要依据教育的初心任务，树立起以立德树人为中心的教育价值新一致。
树立正确的教育价值观，政府和社会也担负着重要职责。曾经教育界有这么一句话，叫“素质教育喊得轰轰烈烈，应试教育搞得扎扎实实”。这真是校园教育的悖论。为什么会呈现这样的悖论呢？其实您跟校长、教师们聊一聊就会发现，他们也不乐意这样，他们真乐意依照教育的实质和规则办教育。可是，假如对校长、校园的点评便是看分数、看升学率、看“清北率”，校长们又能怎样？教师们又能怎样？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文件，特别是2020年出台了《深化新年代教育点评变革总体计划》，这以后又出台了《职责教育质量点评攻略》和《普通高中校园办学质量点评攻略》，坚决改动不正确的教育价值导向问题。这些计划和辅导定见都十分好，针对性特别强。其间，《深化新年代教育点评变革总体计划》划了十几条红线，比方上级部门不得下达升学方针，以高考升学率查核下一级党委和政府、教育部门、校园和教师。不得将升学率与校园工程项目、经费分配、评优评先等挂钩。不得经过任何方式以中高考效果为规范奖赏教师和学生，禁止发布、宣扬、炒作中高考“状元”和升学率等，坚决改动用分数给学生贴标签的做法。假如说曾经校长们搞素质教育遭到“唯分数论”的捆绑，那么现在是免除捆绑、给他们更多教育自在的时分了。在这儿，我向各级政府和社会各界呼吁：必定要负起职责来，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胸襟“国之大者”，不折不扣地执行《深化新年代教育点评变革总体计划》，不断完善教育点评管理系统，营建一个愈加杰出的教育价值生态。
什么是好的教育
讲到这儿，我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是好的教育？讲演开端咱们所剖析事例中的当事人，即使他们完成了升学的期望，但绝不能说他们遭到了“好的教育”。日常日子中，咱们说一个人遭到好的教育的依据是什么？许多人的榜首反响或许是学历，以为学历高遭到的教育就好。但假如一个人学历高却狗血喷头，毫无礼貌和同情心，人们会说：“就你还上过大学呢？你怎样连一个小学生都不如呢？”这说明，咱们对好的教育还有价值规范。
关于“好的教育”的规范，不一同代、不同社会、不同的人知道是不一样的。尽管如此，我觉得在特定的时空条件下有一些内在是一致性的。就当时而言，我以为好的教育至少包含几个层次的了解：
首要，好的教育必定是合适的教育，是完好的教育，是赋能的教育，是指向学生健全品格养成的教育。什么是合适的教育？从哲学上说，每个人都是一同的，国际上找不到两片相同的树叶，更找不到两个在认知、情感、价值观上完全相同的人，所以对症下药是教育的中心要求，也是教育公平最实质的界说。什么是完好的教育？即不是片面的教育、割裂的教育。20世纪80年代日本儿童教育专家井深大写过一本书《精力·品德·情趣：无视另一半教育的日本人》，对日本的“考试阴间”给青少年构成的戕害、给社会构成的影响进行了深入批评。所以教育应该是完好的教育，应该培育完好的人，而不是培育片面的人、割裂的人。教育应该是赋能的教育，教是为了不教；教育的效果最终是经过自我教育来完成的，要把培育学生的自主知道、自在精力作为教育所寻求的根本方针。教育要指向学生完好品格的培育。
其次，好的教育要促进公共日子的改进。人是社会动物，依照马克思的界说，人的实质在其实际含义上是全部社会联系的总和。所以你要知道一个人就要知道他的社会联系，一个人的问题也反映了他的社会联系中存在的问题。促进人的开展和促进社会的前进是不行分割的，从这个含义上说，教育价值不能只是局限于个人的生长和出路，有必要把促进社会联合、社会协作、社会信赖、社会公平作为教育所寻求的方针。教育家眼中的孩子绝不只是是他个人，他们仍是社会的重要成员。
再次，好的教育要促进全体公民的自在和全面开展。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以公民为中心是咱们开展的价值基点，所以咱们的教育绝不是为了少数人的，咱们的教育是为全体公民的，咱们要办公民满意的教育。咱们所培育的人才，中心任务是要为公民服务，而不单是为了他们个人的出路和荣耀。
教育是面向未来的工作
教育总是蕴含着期望，是面向未来的工作，而人类的期望就在于人类之间的相互尊重、信赖、宽恕、联合和协作。假如人和人之间没有尊重、没有信赖、没有联合、没有坦白、没有协作，我想咱们人生的含义、日子的质量都会大打折扣。而这些给人类带来期望的知道、价值观，都要依托价值观教育从小构成。
联合国教科文安排十分重视教育和人类社会开展之间的联系，自二十世纪70年代以来，该安排连续出书了4本重要的陈述：20世纪70年代出书了《学会生计——教育国际的今日和明日》，20世纪90年代出书了《教育——财富蕴藏其间》，2015年出书了《反思教育：向“全球一同利益的理念”改变？》，2021年发布了《一同从头设想咱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学会生计——教育国际的今日和明日》提出，教育不只要促进学生智力的开展，还要促进学生情感、品德、价值观等方面的开展，要培育调和与全面开展的人。《教育——财富蕴藏其间》提出了教育的四大财富：学会做人、学会干事、学会一同日子、学会生计。《反思教育：向“全球一同利益的理念”改变？》重拾教育的人文精力，着重教育有职责唤醒和培育一同人道，由于一同人道才干使咱们聚会在一同。《一同从头设想咱们的未来：一种新的教育社会契约》更是着重教育是大众职责，需求社会的一同举动，以应对人类所面对的来自天然、社会、政治等各个方面的应战。
阅览这四本陈述，我觉得其间一个主题是贯穿一直的，这便是学会一同生计。这一建议和北京冬奥会主题标语“一同向未来”十分符合。正确的、活跃的、崇高的价值观和价值观教育，正是人类一同生计与开展的枢纽和期望地点。
最终，让咱们回到这次讲演的主题。咱们的教育必定要脱节“唯分数论”等过错价值观，从头审视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应该有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