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桥沟的两岸,庄稼是永久的主角。但是,有主角就有副角。在庄稼地里,也会有野草一茬茬地窜出来。河子西是一台大戏,仅仅有主角,是成不了一台大戏的。

香草,便是河子西的副角之一。在副角里,它的戏也不像曲曲菜、葍子苗、蔓蔓子草那么多。在河子西绿意盎然的大舞台上,香草是副角里的副角,是那种只需几句台词、一闪而过的人物。它的棵子没有那么高,也就半米来高;它的根子扎得没有那么深,一折腰就能拔出来;它的叶子没有那么大,细微的叶片不幸兮兮地排在长长的枝子上;它的小花也没有那么艳,绿扑扑的小花瓣透着一点白,内敛低沉。

但是便是这其貌不扬的小身子,通体透着一种异香,整个草桥沟两岸,没有香过它的,就像有些经典剧目的副角,比主角还要令人难以忘怀。

我在河子西边放猪边剜菜。我给这头猪起名为“老海”,篮子里的菜现已满了,就等着猪把肚子吃圆了。那些曲曲菜、扫帚菜是它的独爱。老海的拱嘴很厉害,它不但把甜酒棵长在地上的茎叶吃光了,连埋在土里的块根也三嘴两嘴地拱出来,嘎吱嘎吱就吞到肚子里。但对香草,它连看也不看一眼。

沟坡上漫过来一片云,这片云也是一群吃货,边吃边咩咩地叫着。云朵的后边跟着小懒倌,甩着鞭子吆喝着那片云。我问,这么香的东西,老海咋不吃呢?小懒倌说:“香草是吃薪酬的城里人,抹香脂雪花膏的,穿高跟鞋的,走起路来咔哒咔哒的。它太香了,猪降不了这一口子。就像城里的大小姐,村里的小伙子再好,人家也不跟咱,跟也不能要,中看不中用。”说着,显露一口金牙,哈哈笑着撵那片白云去了。

香草,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植物,学名大画眉草,又名蚊子草、香香草,高15至60厘米,花果期8至10月。香草又名星星草,它米粒儿大的花朵,真像夜空中的星星,闪闪烁烁。便是这最小的身子,发出出了河子西最浓郁最好闻的香味儿。这股香味儿,是它身上的胎记。

光明日报光明网(光明日报时评)

其实,在河子西,每一株草都有自己共同的香气,比方芦苇,比方茅针,比方蔓蔓子草、灰灰菜,它们的气味或浓或淡,或刚或柔,只需接近它们,气味就会盘绕住你。香草,就更不用说了。你要是把一株香草弄断了,它的香味就和你不拆伙了。

香草叶子不多,挺着长长的枝子。种子和荠菜的有点像,但熟透的荠菜种子长得杂乱无章,没有规则,香草的种子却是整整齐齐,规则得多。

雨果说:“一切的植物都是一盏灯,而香味便是它的光。”几十年过去了,大地上香草的倩影越来越少,但它身上的缕缕香气,却从幼年的河子西一路追来,充盈着我的嗅觉国际。

来历: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