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财经全国》周刊作者薛永玮
修改/董雨晴
5月，Shopee的泰国本乡卖家Oved接到了客户司理的一张“切开协议”：每月能够补助2000泰铢（约377元）到你的Shopee账户，但店肆不能再去TikTok卖。
这个时刻点，刚好是在TikTok敞开东南亚跨境小店之后。“他们会说，假如你不在TikTok卖这个产品的话，就能够拿一些广告奖赏、产品扣头的补助。”Oved提到。
图/视觉我国
Shopee对TikTok的警惕不无道理。在此之前，Shopee一直是东南亚电商的霸王，其母公司Sea（冬海集团）是东南亚最大的互联网公司。2015年Shopee在新加坡树立的时分，TikTok的影子都还没出来。
尽管事务远在南洋，但Shopee创始人是一位华人，加之仿制了国内电商经验到海外，能够说，Shopee身上带有许多的我国基因。
Shopee树立一年后就在深圳树立了研制中心。从其地点的达实大厦，绕着深圳大学校园的外围跑2公里，就到了腾讯总部大厦。2017年Sea在上市之际，还拿到了一笔来自腾讯的出资。
直到现在，即使历经屡次减持，腾讯仍持有Sea18.7%的股份。此前，Sea的股价3年狂涨31倍，腾讯在Sea身上赚了至少100多亿元。
但当Shopee的故事来到深圳南山后，悉数就没那么新鲜了，“斗争”、“搞钱”，万变不离其宗。在这里，Shopee康复了它的中文译名“虾皮”，最新的改变是，虾厂开端大有替代鹅厂之势，被国内应届生们看作是大厂之外的第二种工作道路。
一位虾皮深圳总部职工向《财经全国》周刊泄漏称，现在，虾皮深圳研制人员在7000人以上，悉数职工现已超越1万人，“比外企忙，但比腾讯又好一点，应届生起薪比较高”。
由于ShopeeApp分为各个国家不同的版别，虾皮的人员架构也按不同国家版别区分成了不同团队。来自我国的研制团队，就这样和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国家产生了交集。他们不时和新加坡产品司理进行英文会话，运用的文件也一般都为双语版别。
小小的虾皮，现在现已颇有全球化公司的样貌，它一边开辟国土，征战到更为悠远的美洲和欧洲，一边制作堡垒，抵挡TikTok们的潜在要挟。
图/手机截图
狂飙突进之后
Shopee用三年时刻赶超了阿里Lazada（来赞达），并在曩昔的2021垂暮出了飞速的扩张脚步。
一位Shopee深圳职工告知《财经全国》周刊，自2021年参加Shopee后，一年时刻，自己从普通职工提升为了小组leader，带领出了一个近10人的团队，“这样的升职速度在其他大厂比较罕见”。而他团队往上一级的事务线，则从40多人扩展到了70多人。
由于人员规划的扩展，本来的工位现已不行坐，他地点团队不得不搬去了深圳的另一栋大楼。“公司扩张得快，换工位的频率也十分高。”他坦言。谈及为什么还要在深圳树立研制中心，年青的程序员们有一个诙谐的一致：“国内一年毕业生上千万，人多，廉价，要我是老板我也选深圳。”
但一同在线的人数变多了，体系的承载才干就开端不堪重负。不止一位职工标明，工单体系和文档体系经常会“一下扛不住”。“有时分需求等个几分钟，等康复了再处理”。还有提交代码的代码库房，假如一同提交的人较多，也常会呈现卡顿。
深圳研制中心之外，Shopee的北京和上海分部也在急速扩招。在各大厂岗位饱满的当下，虾皮给出了不少招聘名额，从其在招聘网站上显现的信息来看，急招的有后台、前端、算法、深度学习等多个岗位，且都给出了月薪25K以上的水平，现已和腾讯等大厂的待遇相等。
到上一年下半年，Shopee的新开站点从8个扩张到16个，广泛墨西哥、阿根廷、哥伦比亚、智利、法国、西班牙等国家。财报显现，2021年，Shopee通用会计准则下收入到达了51亿美元，比2020年翻了一番。
2021全年，全球购物类App总下载量中，Shopee排名第一，谷歌运用商铺全球购物类App用户运用总时长中，Shopee也占有了第一。那一年，Shopee新开的西班牙、波兰站点，也一度闻名当地运用商铺下载排行榜之首。
虾皮在曩昔5年里画出了一个美丽的增加线，但拐点呈现在了2022年。2019年至2021年，Shopee母公司Sea(冬海集团)营收分别为21.75亿美元、43.76亿美元、99.55亿美元，增速迅猛。而2022年一季度，Shopee电商收入15.2亿美元，低于2021年四季度的15.9亿美元。
图/视觉我国
营收的动摇还仅仅一条明线，一些危机埋在了Shopee的扩张进程中。
进入2022年，Shopee连续封闭法国、印度、西班牙站点，而法国站运营仅有4个月，印度站和西班牙站运营仅6个月。到现在为止，Shopee在欧洲的站点只剩波兰。与此一同，Shopee进驻不久的巴西商场，也因当局的强监管而屡次受挫，不光因“不按规则交税、偷漏税、数码私运、炸毁当地合理运营”等理由被告发，还面对着产品关税进步至60%，一同需求付出17%-25%流转税的新方针。
一位Shopee跨境卖家展现了他在虾皮上的店肆数据，从本年4月份开端，流量大幅下滑，新店一个月都不出单，“连浏览量都没有，以往一个星期就有单进来了”。2020年一整年，都仍是月入5万元左右的营业额，到2021年7、8月，营业额开端掉到两三万元。
多个商场的受挫，让“虾皮裁人”的传言甚嚣尘上。6月，Shopee官方宣告了这一次的裁人方案，称首要针对东南亚的ShopeeFood和ShopeePay团队，Shopee墨西哥、阿根廷和智利团队，支撑西班牙的跨境团队，首要触及某些细分商场和商场运营。
不过，多位深圳总部的虾皮职工向《财经全国》周刊标明，这一裁人方案没有涉及我国职工。Shopee在内部信中解提到，“考虑到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添加，咱们寻求慎重的做法，也因而不得不进行一些困难但至关重要的调整，以进步咱们的运营功率，并会集咱们的资源。”
2022年一季度，Shopee电商收入15.2亿美元，低于2021年四季度的15.9亿美元；调整后亏本为7.43亿美元，较上季度亏本有所削减。加之本年以来Sea的“现金牛”游戏事务增加匮乏、营收下滑，Sea的股价现已从巅峰时期的300多美元跌落到当时的近80多美元。
此前，Shopee靠着Sea的游戏事务烧了不少钱。泰国数据运营商CredenCo首席执行官Pawoot在承受媒体采访时标明，2015年至2021年，区域三大头部电商中，Shopee烧钱规划居首位，是第二名Lazada的1.54倍，第三名京东的3.64倍。
烧钱的结局便是途径亏本扩展。财报显现，2019年至2021年，Shopee母公司Sea的净亏本分别为14.58亿、16.24亿美元、20.43亿美元，比年扩展。
别的，在2022年头，腾讯宣告减持Shopee母公司SeaLimited股权，将股份占比从21.3%削减至18.7%，并将进一步减持到10%以下。这些痕迹都标明，Shopee的扩张之路好像现已走到了拐点。
中小商家被逼出逃
最早感知到改变的，是那些最为灵敏软弱的小型个人卖家。
做了8年日本商场跨境电商的卖家杨逸提到，自己曾开了2个月虾皮跨境店，但由于需求依据途径调性设置极低的价格，底子没办法举高赢利，导致捉襟见肘，最终只能退出。
“虾皮上的仿牌（指和正品类似度极高的精仿、高仿）能卖到比山寨（指更为低质的仿制品）还低，没见过这么搞的。”杨逸称，一般来说，卖仿牌首要便是为了更大的赢利空间，“Shopee作为一个途径，首要就不应让这么多仿牌和山寨进来，其次，更不应怂恿仿牌卖到这么低，彻底破坏了价格体系，害得他人都没得赚”。
《财经全国》周刊在Shopee新加坡版别App中看到，在这里，一美元能够买到6个挂钩、一个杯垫、1个牙杯或许一双袜子，在新人大促页面，只需0.01美元就能够买一杯奶茶、一个巧克力，乃至一份调配华夫饼干和热饮料的简易早餐（滋味怎么不得而知）。
Shopee上的产品种类涵盖了电子消费品、家居、美容保健、母婴、服饰及健身器材等，一应俱全。在这里，随意一刷，就能看到多为30元的阿迪短袖、40元的耐克短袖、20元的三星原装耳机（是否为正版不得而知）。
不少曾被虾皮招引进来的个人卖家慨叹，“最终打包发货，一算，才发现没赚多少”，“辛苦一两个月，赚不到钱”，“没赚就算了，还赔了不少（指付出的组织训练费等）”。就连训练组织的人也开端诉苦，“414大促后流量直线下滑，又暂时加了一个515大促，组织都不好做了”。
“假如是小型卖家进来，仅仅价格够低，但SKU不行，每单只能一个一个发，那么很难挣钱。”广东佛山的一位虾皮跨境卖家赖世海对《财经全国》周刊标明，一个产品，他往往要在卖到第N件的时分才干回本。东南亚多复合订单，一个订单有二三十种产品一同，然后用一个包裹发，“只要这样的复合订单才干赚到钱”。
而需求交纳的费用却不低。赖世海说，以马来西亚站点为例，初始手续费2%，后续佣钱4%，加起来的根底费用是6%，假如后续再参加一些“免运”（指给买家免运）、“返现”（指给买家返现）的活动，每个活动还要再多抽3%-4%，最终一切的费用加起来有12%-13%。而这还不算贵的，在菲律宾等站点，这一份额还会再拉高。
图/视觉我国
依据Shopee的公告，2022年1月起，Shopee对佣钱方针作出调整，途径佣钱费一概进步至6%，再次加剧了卖家们的本钱担负。
“今后跨境店会越来越不好做，由于本乡店的气势越来越大了。”Oved慨叹到。他曾在2019年末做过半年的跨境店，把货发到泉州、义乌、上海和东莞四个仓，由Shopee组织空运物流。但空运的物流本钱高，“假如有海外仓资源，做本乡店能够走海运，物流价格会大大下降”。别的，由于要加上国内物流的时刻，跨境店即使挑选了空运，物流时效也往往要在10天左右，“买家是等不及的，本乡店都是3-5天就能到”。
假如是买流量的话，各站点的点击单价一般在0.1元到1元之间，单价不算高。但这底子现已逼近了许多小件产品的贱价格，赖世海提到，加上由于言语不通，有一些站点在买流量的时分，关键词设置不行精准，导致有时分就算有流量了，转化率也仍是很低，“3C电子在3%左右，服装则在1%以下”。
“广告一停，流量就没了。”不少卖家如此诉苦到。上述在日本商场做了多年跨境电商的卖家杨逸说，“流量的本钱最多占到销售额的1/3，再多就不行了。广告费花30块钱，就要出100块钱的单，假如这个流量本钱掩盖不住的话，就不要做，挣不到钱。”
赚不到钱还仅仅“togoornottogo”的挑选问题，有时，虾皮卖家需求面对的是更为严酷的“tobeornottobe”的生计问题。各国电商收紧的布景之下，对途径规范化开展的要求越来越高，从前低门槛注册入局的小卖家们，其主推的传统铺货、店群形式开端被排挤，现已难以获得更多流量。
一些卖家屡次遭到“侵权”和“违规”的指控，最终走上被封号的结局。一位3C数码产品卖家向《财经全国》周刊回想，本年以来，会集封店的首要在马来西亚等地，“有些首要冲击的是虚拟仓发货，依照是否实名验证的规范，会在每周三扫一批号，没经过的列为黑号。有时分一个月能做到十几万元营业额的店，忽然就给你封了，或许是直接扣分。”
“假如说虾皮蓝海了五年，那蓝海的原因只要一个——出去的人总是比进来的人多得多。”一位在深圳做亚马逊店肆的跨境卖家在自己的交际途径上说。
现在，客户司理拉卖家参加各种Shopee大促的一大游说方法便是：“来参加，给更多补助和流量扶持。”
“虾厂”的未来在哪里？
为了改变这样的贱价烧钱窘境，Shopee敞开了它的品牌化征途。“Shopee想换更多品牌进来，便是为了把单价做高，一改往日的‘东南亚拼多多’形象。”赖世海说。
Shopee拿出不少优惠券、广告金奖赏，并只给品牌商家入驻Mall店的时机，让他们能够获得BrandDay曝光资历、大促日BrandPackage参加资历。
依据Shopee官方泄漏的数据，到现在，有超36000个品牌官方店肆入驻ShopeeMall，本年315顾客大促中，ShopeeMall品牌订单量增至素日5倍。在“Shopee亿元美金沙龙”中，还有小米、OPPO、realme等品牌的身影。
“但实际的状况是，大多数东南亚用户底子不认品牌化。”赖世海做了四年Shopee，在多个东南亚国家都设有跨境店肆。他标明，除了经济水平较高的新加坡，其他用户对品牌溢价的承受度并不高，这也意味着，其他站点的品牌卖家很难把量做起来。
事实上，就算是在新加坡，会在ShopeeMall买东西的人也并不多。《财经全国》周刊看到，在Shopee新加坡版别中，一款相同类型和装备的小米手机，在标示为localset的一个本地店价格则为400美元（约2676人民币），销量300+，而小米的虾皮官方店肆的价格是439美元（约2939元人民币），销量只要34笔。
Shopee成长了7年，的确还没有成长出一家闻名的大卖或闻名的运营公司。在上一年深圳公司的展会上，赖世海曾见到虾皮大卖家，年度GMV的数字是20亿元，“这个体量对标亚马逊、速卖通，肯定是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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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虾皮上的头部卖家，仍然多为靠走量取胜的杂货店。为了改变这一局势，在招商阶段，司理开端鼓舞卖家设置固定品类，并给那些品牌卖家供应一些“维护”。“权限较高的本地客户司理，能够帮大的品牌店肆删差评”，上述东南亚的本乡店卖家Oved对《财经全国》周刊提到，“会觉得有点不公平，但司理们就会比较注重人家的这个品牌影响力。”
这简直现已是一个职业一致：合规和品牌化才是跨境电商的未来。没有供应才干的铺货商家纷繁出走后，品牌商家将以更优质、差异化的产品定位和杰出的售后服务，和用户树立更深的信赖联系，不光进步了重复购买力，也提升了途径的口碑。
上一年12月，阿里速卖通不再承受个体工商户的入驻请求，本年4月，速卖通高管揭露标明，期望侧重开展品牌化的优质商家。Lazada也没闲着，官网显现，2021年，80%+的福布斯Top100品牌已入驻LazMall品牌商城，Lazada年度活泼顾客到达1.3亿、GMV打破210亿美元。
但出海东南亚的路的确不好走。Shopee跨境事务总司理刘江宏曾向媒体标明，东南亚地势多岛屿，印尼被称为万岛之国，这给跨境物流带来应战。还有东南亚电子付出水平还处于比较初级的状况，许多顾客还没有银行卡，会更偏心如在7-11的便利店提货等等。
RocketEquities指出，东南亚杂乱的地舆地势以及较差的公路、铁路和轮渡网络对跨境物流造成了很大的应战，使得物流的运营本钱占到了约60%。
而Shopee，需求让自己在物流、付出上的服务晋级速度，赶上商场体量开展的速度。作为途径的Shopee，离规范化、品牌化的方向还有一段不小的间隔。
“东南亚商场会面对许多不同于国内的新问题，比方东南亚掩盖多个商场，有百余种言语，十余种宗教，文明消费习气都不相同。”刘江宏说。
何况，从上一年开端，另一匹电商黑马Shein就在新加坡招兵买马，而Shein早已是一个独立的品牌标志，并在欧洲商场深耕多年；还有在东南亚四国正蓄势待发的TikTok电商，上一年被印度封禁后被逼损失10亿用户，但仍然在全世界手机App下载量的第一，流量优势巨大。
签了“切开协议”的Oved并没有抛弃去TikTok经商的想法，他在Shopeelive上的直播战绩少之又少，团队至今还没人懂直播带货。但他仍是预备一试，“一边做虾皮，一边能够用其他主体账号去注册TikTok，两个当地都不能放掉”。
（为维护受访者隐私，文中Oved、杨逸、赖世海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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